本文作者:检票员工
我和很多人一样,花了人生的头二十年,被迫去观察我们父母辈的婚姻。
小时候他们常常吵架,我只觉得聒噪,也一直不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吵闹的。
那时候总是以为这样的不幸是偶发的,是我的不幸。
但后来再大了一些,有了交心的朋友,我才惊觉,这样遭遇的远不止我一个。
甚至说在很多子女眼里,爸妈的吵架早就成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庸常。
它并不是婚姻偶发的副作用,而是普发的症候群。
就像那一晚三号厅的互动话题,我问大家:“哪一刻让你对婚姻产生了悲观或者恐惧”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们竟然收到了三号厅创号以来最多的一次话题留言。
当然,也是最不忍卒读的一次:
“他的去世是在外头和别人的老婆双双自杀”
从我有记忆开始,无数次听说我爸爸在外面找小三,我妈妈选择原谅。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直到我们都长大,直到他的去世都是在外头和别人的老婆双双自杀,别人来家里闹。我想妈妈那时心里是有多痛苦,我不怪他,只是忘不掉。
“他把她的头往大衣柜底下摁”
5岁左右,家里大人吵架。父亲揪着母亲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大衣柜底下摁,那个巨大的衣柜是他们结婚时一位会木工的朋友亲手打制的贺礼。 每每想起,对婚姻充满恐惧和警惕。
“他们为了一件琐事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父母从外地回来吵着要离婚,分房睡一年多了。每天吃饭各自煮各自的,在一张桌子上吃着各自的菜,看似冷漠平静,但还是会为了一件琐事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家里的热水器坏了半个月了,两个人都没有修,每天各自在这个所谓的家晃荡着。
“爷爷和奶奶”
奶奶去世后,年过八旬的爷爷怀抱着老阿姨。
......
我知道很多人都会将这些不幸归结于父辈的非自由恋爱。
没有爱情基础。
确实,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且坚信着只要婚姻的入场券是爱情,那就不会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直到这部电影出现:
《革命之路》(豆瓣8.0)
算起来,这部电影已经走过十个年头了。
这十年里,中年危机被我们反反复复地拿出来说道。
两岸三地,东西双方,都在用不同的文化角度,去对中年危机进行影视化解读。
可到头来能被记住,能历久弥新的,好像就只有《革命之路》了。
这有赖于它的不同,它并不在意结果,没有说教,不放大对错,没有去偏袒婚姻里的任何一方,甚至无意去寻找原因。
仅仅就是把婚姻崩塌的过程解剖开来,把里面的肌理毫不避讳的一一展现。
你看不到别的。
只能看到一个自由的有志青年(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和一个优秀的追梦女孩(凯特.温斯莱特饰),是如何在婚后一步一步牺牲自己的理想抱负,又如何在婚姻里一步一步折磨对方,逼疯自己。
电影开始于两个人年轻的时候,酒吧里的一场相遇,高谈阔论的男孩,满眼倾慕的女孩,火花四溅。
但随着镜头调转,立马就成了两个人婚后的样子,孩子才刚刚出生,婚姻和人性的内在紧张关系却早已开始显像。
男孩为了家庭牺牲了理想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小职员,女孩也放弃了演员梦,从一个自由从容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整天囿困于厨房尿布的人妻。
当这种双向牺牲出现,也就为争吵中的双方各自提供了说辞。
“我都为了这个家XXX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呢?我的牺牲很少吗?”
就这样,谁都委屈,争吵自然也成了一种无结果的喧哗。
无人免俗,他们的争吵和敏感就像开头的那些留言一样,琐碎,家暴,出轨,相似到我已经懒得再去描述第二遍。
但他们其实想过改变,特别是女人,她们总是会比男人更主动地想办法脱离困境:
妻子在丈夫生日那天提议举家搬去巴黎,重新去追求当初的理想,一切归零,从头开始。
一场“婚姻内部革命”就这样开始了。
但哪有革命是一帆风顺的,不确定性从他们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开始发作。
丈夫的突然升职让其对搬家开始犹豫,妻子顿感受骗,发现丈夫早已不是当年的有志青年,当时决定革命时豪言壮志也不过是对收入低下的不满托词。
而妻子的意外怀孕,更是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丈夫希望妻子能为自己继续生育,妻子却早已被膝下的两个小孩折磨的精疲力尽,无意三胎。
争吵开始像山洪一样席卷这个家庭,分床,分居,最后的结果好像也成了一种必然:
双双出轨。
可电影最让人绝望的部分却还不是这。
而是当丈夫坦白自己的出轨后,妻子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假装愤怒。
更是双方争吵打架后的第二天清晨,明明都知道彼此的出轨和无爱,却都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微笑着问对方。
“早餐的鸡蛋是要煎的还是炒的?”
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一地鸡毛。
好像在很多时候,爱情确实是入场券,但也仅仅是入场券。
入场后,我们会发现,在柴米油盐中,语言和沟通会逐渐开始失效。
你必须强迫自己接受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年,现在成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
尽管你明白这个男人其实每天也都是背负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压力,在外面摸爬滚打。
可你却怎么也受不了每次他喝的烂醉回家,你一面顾着哭闹的孩子,一面清理他满身都是的呕吐物,第二天还得早早的起来去上自己的班。
你会在某个瞬间发现,原来摆着酒瓶的柜子竟然已经开始被奶粉罐头占据。你的购物车也早就从少女款单品变成了母婴用品和日化家常。
你房间墙上的乐队海报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你撕掉了,换成了粉色的幼儿启蒙识字表,上面的喜羊羊每天都会对着你笑,你却只觉得傻逼。
以前每年都去的音乐节跟你也早就没了关系,你以前是最爱旅行的,现在却连计划的力气都没了。
你会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结婚前还暗自较劲过,“自己婚后一定要成为微博热搜上的那种依旧保持灵魂有趣,身材少女的辣妈”
现在想起倒也无意义去说自己可笑了,只是在苦笑中会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天真可爱。
就这样,你在这种生活折磨中加速衰老,变的越来越唠叨,越来越刻薄,越来越敏感。
你可能要开始多花半个小时才能遮住自己提早出现的皱纹,而他也从年轻时的一夜三次,变成了现在的五分钟了事。
一切都不可避免的滑向庸俗,孩子的教育,家庭的开支,父母的养老,大事小事,甚至一道菜的咸甜,都能让你们吵的歇斯底里。
你开始意识到,婚姻和人性好像本就存在着一种内在的紧张关系。
尽管我们都期望能够在婚后建立一个共同的夫妻话语体系。但却都是在后来才发现,还没等这个体系建立,这个过程就已经把双方折磨的精疲力尽。
可当你明白这些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已经晚了
最后的结局,也许是你的一次寂寞难耐,也许是他手机里的一封暧昧短信。
一切都完了。
小部分人选择了破罐破摔,分道扬镳,也就是你们常常在新闻里看到的那样。
大部分人选择了“凑合过吧”,貌合神离,也就是你们常常在生活中看到的那样。
这多让人心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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