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生化危机4》的一年战争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商隐《贾生》

　　自打《Biohazard 4》公布PlayStation2 版那天起，我这耳根子就没清静过。一有新消息放出来，网上就战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一边是自感“被赐予和被损害了”的GameCube版《Biohazard 4》持有者；一边是打着“好游戏是玩家共同的财富”旗号的广大PlayStation2 玩家。前者多有正版游戏在手，虽说这正版未必就是通过合法途径得来的，但终究是手握誓书铁券不惧官府盘查，尽可对那来路可疑的PlayStation2 版横挑鼻子竖挑眼；后者则是PlayStation时代就聚集起来的死忠铁杆，被《Biohazard Code:Veronica 完全版》给骗上了PlayStation2的贼船，刚品尝过《Devil May Cry》这道开胃菜还没等到《Biohazard 4》这正餐出锅就被三上真司突然抛出的独占宣言杀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碍于国情，“全机种制霸”对这帮人中的大部分而言还是“Mission：Impossible”，唯有心存侥幸，期盼《Biohazard Code:Veronica 完全版》的闹剧能够再度上演。眼看夙愿即将得偿，却有些人在耳畔鸹噪：一有新模式新服装新武器公布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直嚷嚷场景如何缩水光源怎么单调，翻来覆去就是那套路，这“唯画面论”念叨了一年多也没能变出个新花样，其重复频率堪比祥林嫂那句“我真傻，真的。”其实PlayStation2 与GameCube的机能差距摆在那儿，画面缩水也在情理之中，可某些人始终盯着那移植度80%的画面不放却对移植度120%的内容视若无睹，那就难免有些“选择性失明”的嫌疑了，偏生这些疑似眼疾患者又好作客观公正状，仿佛屋里那台GameCube是街边捡来的，全然不关自家的事儿。这副嘴脸即便在我这看客眼里也着实讨打得很，更别说那些立场迥异者了，于是连番恶斗自然也就紧锣密鼓地上演了。

　　于是我就很郁闷了，因为我历来是玩游戏而不是玩主机的，挺正常一新闻帖，点开来本想看看玩友对这些新增要素有什么高见，总好过独自一人拿着那图片瞎蒙。这下倒好，滚动条还没拉到底呢这两帮人就开始战上了，有冷嘲热讽的，也有撒泼耍赖的，有祭出“唯画面论”这道杀手锏的，也有拿“新增要素”作挡箭牌的。虽说通常是GameCube版玩家先跑进来喊“酸啊，这葡萄真酸啊”，但另一派嘴巴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儿去，总之就是针尖对麦芒，胡言对怪调，杀千刀对直娘贼。那感觉，就好像你在路边大排档用餐，桌底下有两条野狗在争食，这饭就吃不安生了，惟恐这帮畜生拱翻了桌面溅人一身汤水，只得三下两下塞满肚子结帐走人。这种闹剧见得多了，也有经验了，看完新闻就关窗，既不参与讨论，也懒得看小丑跳梁，眼不见心为静。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乐府诗《木兰辞》

　　其实GameCube版《Biohazard 4》我也曾看朋友W君玩过几天，此人家中仅有一台电视，老妈要看《大长今》，他就只能上我这儿蹭电视，他玩我看。《Biohazard 4》这游戏吧，可能操作者会头晕，然而据我所观察，一旁观看的人通常是不晕的，于是我就这么看着他爆机。爆机之后这厮还极力怂恿我也试试，我说我跟GameCube的手柄不合拍，还是等PlayStation2 版吧。后来PlayStation2 版出了，Normal难度一连通了3遍，等武器一改满，便觉得难度下降了，版面又背得滚瓜烂熟，这就不够刺激；换Profession难度，序盘村民一斧头两格血，到后期体力值就算增到上限，遇到机枪男照样两枪毙命，还没得防弹衣卖，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秒杀，真是爽到飞起，大呼过瘾。跟W君通电话谈通关感受时更是聊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快挂电话时他问我，画面跟GameCube版相比缩水到什么程度？我的回答是，不好说。

　　不好说？有啥不好说的？因为PlayStation2 版除了光源的处理比较糟糕外，其它方面的缩水都表现得不大明显，而在游戏中玩家是很少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把两个版本的同一场景放在一起比较，肯定能看出明显的不同来，但是如果是先玩会儿GameCube版，隔段时间再玩PlayStation2 版，那么除了光影效果以外你很难察觉到明显的差异。请注意我说的是“玩”，也就是说Mr. Kennedy要奔跑要射击要及时输入特定指令要观察敌人的动作还得时刻关照着总统千金而不是端着来复枪装上瞄准镜象玩“大家来找茬”那样事无巨细地将能见事物逐一比较还要截图备档以免疏漏。我不得不承认第二开发部那帮家伙是很懂怎样取巧的，PlayStation2 版的贴图没GameCube版精细，建模也要粗糙些，他就直接把PlayStation2 版的整体氛围弄得阴森萧索霜冷寒天，一改GameCube版的春光明媚枝繁叶茂，这样玩家就会很自然地觉得既然是冬天那么光照弱些树叶少些河水浅些敌人的动作迟缓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吧，虽然Ada那身高叉旗袍与这副景观不甚协调。

　　后来W君向我指出PlayStation2 版的海水跟GameCube版比起来简直就是泥浆，当时我就反问道在游戏中谁会置索桥上的村民于不顾而去研究脚下海水的含盐量或是解决完敌人之后不急着发展剧情却原地打转？这种事摆明就只有你这种既玩过GameCube版又存心挑刺儿的人才干得出来嘛。接着我又说，一章二节Leon一脚踹开铁门往右看即可见到一面印有教徽的小旗，于GameCube版中翻卷飘扬得何其好看，而在这PlayStation2 版却如同《真·三国无双》中袁本初的披风一般。然则换作那些初玩此作的玩家，你猜他们是先拿刚买到的来复枪去狙对面山崖上那手持雷管的村民还是瞄着那面小旗心说“这旗飘得好生诡异。”？W君无语，我遂欢笑着结束了一场不分胜负的争论，并且满怀着大获全胜的豪情……　

　　
“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缀以玉珠。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前些天看了篇讲述郑少秋与沈殿霞之间恩怨纠葛的文章，其间指出沈殿霞这十八年来的表现很是耐人寻味。平日里接受访问都表示：“（郑少秋）他是我的好朋友”，然而每逢她有大动作（拍新戏开新节目）就会在传媒面前细数秋官当年抛妻弃女时是何等地负心薄幸，两相对照，多少有些博取同情炒作话题之嫌。因此那作者就不禁问道，即使秋官当年离你而去，这些年来他也多次公开致歉，为何你始终不愿忘却这段伤心事，开始新的生活？一再揭开自己的伤疤，你又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呢？秋官这十八年来的幸福是有目共睹的，而你却仍然挣扎在嫉妒与痛苦编织而成的厚茧啊。

　　于是我就很懊恼没能早些看到这篇文章，现在有关《Biohazard 4》的笔仗嘴战早已随着游戏讨论热潮的逐渐褪去而偃旗息鼓，如果能赶在硝烟弥漫之际把这篇文章拿给那些自感“被赐予和被损害了”的人看，虽然不指望他们象叶开那样明白“宽恕远比报复更伟大”而立即休兵罢战，但最起码也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作为是何等地悲哀吧（从未自掏腰包买过任何主机的人事不关己地冷笑几声）。更何况《Biohazard 4》移植PlayStation2 已是板上敲钉的事，不会因某些人的主观意志（怨念？）而改变，人沈阿姨念叨了十八年郑少秋和官晶华都没分手，难道CAPCOM就会因为一小撮人这一年来的闹腾而宣布将在GameCube推出什么《Biohazard 4 完全版》以作补偿？再说现在PlayStation2这么普及，资讯又这么发达，包机房更是遍地开花，或租或借或买，只要玩家有心，终究是玩得到这PlayStation2版《Biohazard 4》的，为何不把一味贬低他人所得的心力用在自行争取同等待遇上呢？或许是高谈阔论远比求真务实更为清闲安逸的缘故吧。用胡适的话来说，“只是畏难求易，只是懒。” 　

　　明明可以获得的幸福，却因为自己的偏执而失去……呃，这么说好象严重了些，毕竟只要玩家想通了的话，PlayStation2和《Biohazard 4》还是很容易搞到的。就怕他们一再地怄气，跟眉开眼笑地点着钞票的CAPCOM怄气；跟兴致勃勃地握着手柄的PlayStation2玩家怄气；跟几块钱一张内容却更丰富的塑料盘怄气，平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也浪费了自己喜欢的游戏。这是何苦来着？恐怕那些被嫉妒与愤怒蒙蔽双眼的人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为PlayStation2版《Biohazard 4》的游戏素质而争吵还是单纯地发泄自己被CAPCOM所辜负和抛弃的凄苦并为此迁怒于那些热切期待的人们吧？

“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李白《嘲鲁儒》

　　最近两年我一直坚信“没有被封过ID的网民就不能算是个坚持原则的网民”，所以当其他玩家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我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当然身为旁观者倒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最起码能够发现一些当局者无暇顾及的细节——比如在游戏发售前对喷互掐得最起劲的那些ID全都人间蒸发了，当然这仅限于《Biohazard 4》讨论帖，要知道在“PlayStation Portable VS Nintendo Double Screen ”“PlayStation 3 VS Xbox360”这些战场他们还是很活跃的。对此我惟有慨叹真是“天降祥瑞”，至少在人们分析PlayStation 2版 《Biohazard 4》通常情况下同屏最多出现几个敌人时不必担心斜道里跳个人出来大叫“PS2机能无限”从而破坏良好的讨论氛围。反倒是那些之前鲜有参与画面比较的玩家成了议题的发起者与秩序的维护人。于是我就很迷茫，那些仍旧心存芥蒂的GameCube玩家也就算了，人家不玩你这PlayStation 2版自然也就没必要参与讨论，而那些在笔战中上窜下跳出尽风头的PlayStation 2玩家为何反倒在讨论游戏时远不如先前那帮“沉默的大多数”来得积极呢？

　　事实上我原本可以用更尖酸刻薄的语言来挖苦这帮言行不一的家伙，但考虑到这样做很可能会被某些人误判为“煮鸡饭”——我承认我是“《FF》Fan”、“ 《MGS》Fan”、“ 《鬼武者》Fan”，甚至可说是“杂烩饭”，但惟独不是“煮鸡饭”——进而对作者的立场产生怀疑，所以我不得不把钢针藏到棉花里去，虽然这有违我的暴力美学（注：语言暴力）。然而围绕着《Biohazard 4》的纷争早已是尘埃落定，一方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游戏，另一边却没能找回补偿，一如先前的郑沈恩怨，谁胜谁负孰得孰失自是不言而喻，此时再来“痛打落水狗”也没大意义。其实我对那帮弹冠相庆的家伙也没多少好感，因为他们的喜悦是源自“移植”这一事件而非《Biohazard 4》这款游戏本身。我对他们的态度，用鲁迅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都不饶恕”。

　　持续一年的喧嚣早已随着游戏的如期发售而逐渐淡去，其后有关销量的比较不过是溃败者轻微地抵抗。然而正如Ada在Report 5里所说“任务虽然已经结束，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煮鸡饭”间的战争仍在继续，而围绕着《Biohazard 4》而展开的所谓“一年战争”不过是其间一个波折横生奇峰骤起的典型案例罢了。“思想与苹果”的比喻相信很多人都听过，但是很可惜，就当前的情况来看还有很多人没有接受这种观点。作为一款游戏的爱好者，有更多的人接触到并喜欢上这款游戏，难道不应为此感到高兴吗？即使厂商作出背信弃义的行经，那也不是游戏本身的过错，又何必迁怒于游戏本身。然而就这次事件参与双方的表现来看，他们对游戏平台的喜恶已经凌驾于游戏本身了，犹如中世纪宗教借耶酥基督之名对异教徒进行残酷迫害以便“合法”地掠夺其财富。这种事情古已有之，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会消失，战争仍将继续，而你我惟有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