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4年发售的《漆原友纪作品集》来看,在《虫师》出世之前,漆原友纪已画过多篇短篇漫画。而其中《虫师:屋顶之宴》和《虫师:蓝色音乐》两部短篇,正是《虫师》的原型。
谈到为何会构思出虫师,漆原友纪说道:“最初是想尝试画一些可怕的东西,后来我就想到了“可怕=虫”。但是最后我还是不想画现实生活中的虫,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似乎没有最开始设想的那么可怕。”
《虫师》在漆原友纪笔下不但并没有那么可怕,作品中黑白的世界更是被漆原友纪壮丽的风景染上了别致的色彩。在《虫师》里风景大多成为了构图的主体,而角色只是微微一角,不同于一些以突出角色为主要卖点的作品,漆原友纪纤细古朴的景色描绘始终吸引读者的眼球,仿佛虫与大自然才是故事的主角,而人类只是故事中渺小的配角。
而漆原友纪笔下的这个独特世界的美景,仍只是《虫师》魅力的一小部分罢了。
在漆原友纪的笔下,《虫师》当中产生了一种经过诗性升华的“物哀”之美。
日本江户时期国学大师本居宣长所著的《源氏物语玉小栉》一书中对“物哀”如是所言:“不论是什么事情,不论遇到了什么触动人心的事情,知道为什么感动而实有所感,便是懂得物之哀”。
日本从古到今对“物哀之美”有着痴狂般的追求,日本现代美学家大西克礼对这种追求的原因进行了论述。他认为平安时代的日本贵族社会,感性文化、审美文化很发达,而相反地,知性文化很贫弱。这反映在《源氏物语》、《枕草子》那个时代最优秀的作品中,就是相对缺乏博大精深的睿智和深刻的思想。
而对感性文化与审美文化的升华则是《虫师》最为迷人的地方。《虫师》里的虫多为自然万物的化身,便是印证了物哀所追崇的自然之意,但《虫师》从不刻意去制造感伤的矛盾,而是从命运与自然入手阐释着物哀之美。
在《雨后长虹》篇中,虹郎为实现父亲愿望多年云游寻找会动的彩虹,直到最后在银古的帮助下才发现所谓的彩虹不过只是虫。
但虹郎终究还能回家再看几眼父亲,而后又与银古在山头静静的欣赏着虹虫。在这集中《虫师》少见地没有叙述事物背后的悲伤。雨后初晴时显现的彩虹虽然是虫,但它们非但没有带给人们多少困扰,还承载了父子两代追寻彩虹的梦想。在跨越几十年的追寻彩虹之旅后,虹郎最后真的只是为了实现父亲的愿望吗?一切释然与感慨,尽数言于雨后长虹之中。
其实《虫师》的物哀之意又何止《雨后长虹》。纵观其小标题,虫或是《天边之丝》,或是《海中龙宫》,或是《栖砚之白》,或是《抱山之衣》,虫仿佛便是大自然的使者,皆为自然万物的具象化,《虫师》每一份喜怒哀乐的故事都与虫息息相关,也就与大自然息息相关。
《虫师》借人与自然的羁绊去阐述物哀之意,人们的取舍得失最终都会回归到期对待自然的态度之上。对自然抱有敬畏,便是物哀之意的一种极致的纤细。
在这种纤细的背后,《虫师》所抒发的情感,又多有一丝隽永的意味。《吸露之群》篇里虚无的救赎是一种隽永,《绿之座》篇里祖母百年一日的守候对望亦是一种隽永,《踏草之声》里对隐藏深处的回忆的回眸也不失为一种隽永。
《虫师》里的隽永之意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跨越了记忆,跨越了生死。情人知己或许不得相见,但其爱犹存,父母兄长或许从此离别,但其思犹存。《虫师》的隽永寄托在思乡之情,寄托在思亲之情,寄托在思恋之情,深远而悠长。
在物哀之美的诠释层面上,《虫师》也从时间维度的角度入手去提供了另一个视角:流逝无限缓慢的时间所带来的安定感是另一种物哀之美。其实我们不难发现在众多治愈系作品里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时间这一概念仿佛橡皮筋一样被无限的拉长,不管是《夏目友人帐》里永远撕不完的友人帐,还是《奇诺之旅》里永远走不完的国家,这些作品淡化了时间的处理的背后,换来了在其他作品中难以得到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