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中国,蜀山其实是类似“黑手党”的组织
蜀山:这个被神话笼罩的组织,真实面目是什么?为何它会在遥远的四川地区出现?
2016-06-27 22: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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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描述在内容上大多荒诞不经,在细节上则充满了疑点,但其揭示的一个事实是:在诞生初期,蜀山获得收入的重要方式,就是对“妖魔”进行狩猎——不仅如此,就像西方的恶龙以蜥蜴为原型,东方的麒麟以麋鹿为原型一样,神话生物总会以现实中的生物为基础。一些古生物学家则猜测,蜀山派笔下的“妖魔”,可能是某些远古大型掠食生物的孑遗。

  因为中国南方的湿润气候,它们躲过了严酷的冰河期,进而幸存下来。其不平常的尺寸,则很容易被人们与超自然力量建立联系,这催生出了对其制品的巨大需求。这也是为什么,受过训练的蜀山成员,会时常进入深山沼泽,猎取上述生物以换取回报——从这个角度说,蜀山派才是后来“怪物猎人”的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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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来的文学和游戏作品中,对蜀山派的盗墓行为进行了艺术化描绘,并增加了众多明显的奇幻元素,这里展示的,就是一部出品于1990年代的游戏,其中一章就描述了一位尚未成为蜀山第27代掌门的李姓青年,和两位妻子共同盗掘一座隋代大墓的故事

  蜀山派的另一个经济来源是盗墓——这听上去很是匪夷所思,然而,如果把这项“勾当”放在一个大环境下,便不难理解它对古代经济的重要作用:从商周以来,贵族始终有用贵金属陪葬的传统,而这种做法,实际是对社会财富的一种虚耗,它的唯一后果,就是令市场上的货币会越来越少,导致交易无法顺利展开。此时,就需要借助某种力量,让这些贵金属重回流通领域——显而易见,适合类似工作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政府和军队,而是活跃于江湖的地下社团。

  从文献作品中不难发现,许多蜀山掌门的发迹史,几乎都可以牵扯到盗墓。比如该派第27代的李姓掌门,他就和两位妻子盗掘过苏州黑水镇的一座隋代大墓,据推测,这座大墓的墓主可能是传奇将领宇文成都;第23代掌门徐长卿的密友——古董商景天也是一位盗墓专家,他最骄傲的成果,就是掘开了西汉淮南王的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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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款电子游戏第四部中、出现的淮南王幽灵形象,淮南王刘安(前179-前122年),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他曾招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编写《鸿烈》亦称《淮南子》,后因谋叛未遂而自尽。唐代,其坟墓被古董商景天盗掘。

  这些都给蜀山带来了惊人财富,尽管起根本作用的,依旧是这片土地自身——自汉代以来,大量移民进入了四川,文学家扬雄写道,他们“有梗有稻,居攸温饱”。而这种局面,都为支撑一个脱离生产的秘密组织奠定了基础。

  不仅如此,政治局势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在西晋短暂统一后,从4世纪起,游牧民族开始大规模涌入中原,而汉族则不得不向南方退却——从和平到动荡的巨大落差,无疑增加了中国人的信仰需求,这给蜀山派的壮大创造了机会。此时,其弟子已经达到了3000人以上,并且分化出了“昆仑”“青城”等众多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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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缥缈录》中的昆仑派弟子形象

  “这些门派最大的差异,在于武术和修行的侧重点上。”一名参与《蜀山缥缈录》编纂的历史学家如此说:“例如,昆仑派很强调力量,而青城派则强调身体协调性——正是因此,今天描绘蜀山的作品(包括电子游戏)中,前者通常以身强力壮的形象登场,而后者主要是姿态敏捷的年轻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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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缥缈录》中的青城派弟子形象

  人类宗教史的最诡异之处,莫过于宣称“与世无争”的种种信仰,都会在上升期爆发明争暗斗。毫不奇怪,在南北朝,蜀山也卷入了同其他宗教(尤其是佛教)的较量之中:公元6世纪初,作为一名狂热的佛教徒,梁武帝在各地修建了大量寺院和佛塔,其中一座的选址恰好位于蜀山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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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萧衍像,这位皇帝曾不止一次出家,并倾全国之力修建了大量佛教建筑。他与蜀山的冲突,只是其统治时期一小段插曲,但在蜀山派的历史上,却充当了一个开端,它使这个成长中的秘密结社开始思考:该如何处理与统治集团的关系?

  梁武帝的用意非常明确,这就是抬高佛教在四川地区的影响力,然而这个想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把蜀山推到了其统治的对立面。梁朝军队同该派爆发了武装冲突,最终在付出惨重代价后才镇压了反抗。这段屈辱的历史,始终令蜀山如鲠在喉——他们后来将该塔改名为“锁妖塔”,并夸张地宣称,有大量“妖魔”被囚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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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艺术化处理的锁妖塔,但从中,仍能看到鲜明的南朝佛教建筑风格。在互联网上,随处可见关于这座建筑的不实信息,其中一部分甚至宣称其建造于战国时期,但考虑到塔的形式来自印度,并随着佛教在东汉后传入中国,因此,这种说法无疑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描述

  这次事件表明,即使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秘密结社成员也难以和国家机器对抗,同时,它本身还充当了一个转折点:此后,在对待历史的态度上,蜀山派的虚无主义倾向愈演愈烈。

  由此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尽管是中国古代秘密结社成立最早的一个,但在蜀山自己留下的记录中,其活动都被与神话强行联系在了一起;相关的描述层出不穷,但提供的事实却非常有限。作为华语区最权威的著作,台湾人姚壮宪的一系列作品,以及大陆的《蜀山缥缈录》都做了相当细致的考证,但对各门派、人物的活动时间,他们仍然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

  这种情况,在对唐代的记录中尤其如此,也正是在此时,蜀山出现了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而讽刺的是,关于他的活动时期,曾有宋代、明代等不同说法,直到2000年后,得益于爱好者和专业学者的努力,以及对苏州林氏家谱、苗族大洪水传说的研究,我们终于确定,他的活动时期大约处在公元8世纪中叶,与唐玄宗李隆基的统治时期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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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位李姓掌门的事迹,今天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这张艺术画左侧,就是这位掌门的第一位妻子

  但最讽刺的是,篡改其生平的幕后推手——正是这位蜀山掌门自己。这种篡改的一个积极后果是,在他之前的若干掌门(如徐长卿和绰号“剑圣”的独孤宇云)明显身份更为显赫,但在知名度上,他们却完全无法与之比肩——事实上,在蜀山派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像这位李姓掌门一样,可以将赞誉和非议如此完美地集于一体。

  跟自命不凡的性格很不相称的是,这位李姓掌门自幼失去父母,并被寄养在余杭地区一位亲戚开设的旅店中,他早年不得不混迹于下层社会,这和其他蜀山成员的经历形成了鲜明对照。不仅如此,他还打破了掌门必须独身的原则——他曾有两位名义上的妻子,并和一位少数民族女性保持着亲密关系。

  关于这位李姓掌门的事迹,笔者无需太多赘述。他的经历显然不是一个孤例,其背后折射出的事实是:唐代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的扩大,令脱离农业的市井阶层不断扩充。其中许多人来到了蜀山,成为弟子乃至掌门,他们的思想与在此长期修行的弟子格格不入;而另一方面,由于现实生活的吸引力增强,下到普通弟子,上至掌门,其生活越来越世俗化,而这些,都给其创立之初的“避世”原则带来了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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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该李姓掌门生平作品英文版的截图

  耐人寻味的是,对这点领悟最深刻的人群,不仅有国内的历史研究者,还有国外的电子游戏爱好者:在一部名为《PAL》的、反映其早年生活的作品中,其名字被理解成了“自由快乐的李”,但在这部作品的第五部,爱好者们发现,其名字改成了“一贫”,即“全面的贫困”。这种变化表明,即使身为掌门,也不得不屈服于基本的信条。而且,出于可以想见的原因,在世俗与宗教的矛盾下,这位李姓掌门执掌的蜀山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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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该系列作品第五部中,这位李姓掌门以“一贫”的化名现身,尽管被后世的描绘为具有某种超然的性格,但在现实中,他却始终处于权力斗争漩涡的中心

  期间,他曾多次遭遇绑架和拘禁,权力则不断受到太武等同僚挑战,甚至其掌门的合法性也备受质疑。在一次教派冲突后,他不得不辞去掌门职务,并将统治权交给名为“七圣”的评议集团。这个评议集团实际接替了掌门,作为最高议会掌管了蜀山的统治权。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他退隐之后,蜀山派的历史也出现了中断。

  与之形成对应的,是席卷了大半个中国的安史之乱,伴随着这次大规模动荡,一切宗教势力都陷入了衰退之中。但同时这种衰退又是一个新变革时期的征兆。这一变革引起了蜀山历史上的又一次革命。而这次革命又与一个名字息息相关,在未来1000多年中,人们称之为吕洞宾,而蜀山派则称之为“吕祖”,尽管其真实姓名可能没有那么超凡脱俗,在当年,人们称他为“吕岩”或“吕秀岩”。

  关于这一秘密结社在晚唐到明代的活动情况,以及其如何参与了1912-1932年的四川军阀混战,请期待本文的下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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