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和他的子孙们 一个“权二代”家族的慢性自杀

最后的防线
2016-02-02 11:38:13 浏览:0 0

  公元260年6月2日,曹髦如飞蛾扑火般冲向了司马昭的禁军。平心而论,这次宫廷政变并不是史上最残忍的先例,但皇帝横死街头的事实,依旧让司马昭心绪难平。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清理现场——一位叫成济的军官立刻被充作替罪羊;由于一切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显然无法杀尽所有的见证者,但他可以做的,是对子孙后代的记忆进行引导、订正和窜改。

  于是,大部分史书都一笔带过了这次兵变,曹髦仅仅是“像普通人一样死亡了(《三国志·魏书》:‘五月己丑,高贵乡公卒,年二十’)”——因为他在死后被废为庶人。同时,司马昭还没有忘记蠢蠢欲动的蜀汉,他依旧记得父亲有生之年的梦想,以及曹爽被诛后,其亲族夏侯霸投奔敌国的先例。公元263年,司马昭发动了真正的远征——大军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就开入了成都。在此之后,大权独揽的他又生活了五年。几乎记录没有提到他受到过精神上的困扰——司马家族已如日中天,甚至没有人敢质疑他们独揽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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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魏末期至西晋的武士俑,可以看见北方步兵用的长盾。右侧军士头上戴的叫“帢”(qia,四声),是曹操制定的缣帛军帽,依颜色分贵贱,这些士兵构成了司马氏家族的权力之源

  从权臣通向帝王之路,最后一步是接受所谓的“劝进”,即在群臣的“衷心拥戴”下登上天子宝座——构成“劝进”大军的是曹魏政权的各种官员们,甚至“竹林七贤”之首的阮籍都赫然在列:

  “明公宜承圣旨,受兹介福,允当天人,元功盛勋光光如彼,国士嘉祚巍巍如此,内外协同,靡愆靡违。由斯征伐,则可朝服济江,埽除吴会;西塞江源,望祀岷山,回戈弭节以麾天下,远无不服,迩无不肃。今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州而谢支伯。登箕山而揖许由,岂不盛乎!至公至平,谁与为邻!何必勤勤小让也哉?”

  上述辞藻和典故的堆砌,也可以看成官员们矛盾心态的混合体,它多少证明了,在这场改朝换代的游戏中,并非每个玩家都是百分百地心悦诚服,但倘若看其结果,又必定会是在举国上下的一致赞同中结束——因为那些缺乏“眼光”的人要么已经被边缘化,或者,更极端一些,在肉体上遭遇毁灭。阮籍的好友嵇康便在那些“消失”的名流之中,263年,在洛阳城东牛马市,他在弹奏了一曲《广陵散》之后从容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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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南朝大墓砖画。由上至下,左至右分别为春秋隐士荣启期、阮咸、刘伶、向秀、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在这些高士的故作洒脱背后,其实是逃避政治黑暗的难言之隐。

浮华之下

  在频繁的“劝进”中,一个家族获得了改朝换代的魄力。但作为一家之长,司马昭依旧有一件事心绪难平:推翻旧的朝廷取而代之,是否真的顺应了“天命”?自东汉末年以来,已经有无数人进行了试验,试验的结果似乎是皇权本身并不是神圣的,权力才是,如果控制天下的家族实力足够,自然就可得到上天庇佑,道德戒律则可以弃之不管。

  尽管如此,司马昭依旧忧心忡忡。在暴病离世之前,他将所有的权柄、地位、以及解答这个问题的责任,一并交给了年轻的长子——司马炎,据说,《晋书》中说他和处心积虑的祖辈们完全不同,颇有上古圣王的博大和宽容。公元266年,他在百官的称贺声中登基,但作为大权独揽的君主,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彷徨——假如他的帝位真是天命所归,那为何祖父、父亲和舅父还会留下种种见不得人的污点?

  尤其是弑君谋逆的事实,总是令他心绪难平,何况温室中生长的第三代,倘若不幸置身当年,司马炎恐怕绝对没有勇气投身于此。

  对于君主的忧虑,地方官员用麒麟、凤凰等12种祥瑞做了回答,这些祥瑞证明改朝换代乃是上天的旨意。同时,在中央政府的授意下,以陈寿为首的官僚开始“修正”各种官方记录——他们着重剔除的,是其中关于野心、投机和密谋的部分。在最终完成的版本中,将不再有司马氏家族以下犯上的记载,全是他们作为忠臣如何朝乾夕惕、兢兢业业、顺天承命的励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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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书影,在其中,编者陈寿对司马氏家族崛起期间的事迹颇多曲笔,并做了大量的掩饰甚至粉饰

  当这部名为《三国志》的史书完成时,统一大业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进行。军人们以无情的效率碾压着一切:公元280年,他们攻陷了吴国首都建业,把惊人的俘虏和财富从长江流域转移到了黄河沿岸——连吴国皇帝孙皓都成了阶下囚,他最后被安置到了洛阳广阳门附近的一间宅第中,与同样亡国的蜀汉后主刘禅为邻。此时的刘禅已经习惯了洛阳的矫饰浮华,并留下了“乐不思蜀”的笑谈,但孙皓是傲慢的,他依旧怀念着给臣下施加的各种酷刑。

  一次,司马炎曾和一位青年士族王济谈到了这个话题,便转头问孙皓:“听说你当皇帝的时候,喜欢活剥人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原因?”孙皓看到王济和司马炎言谈举止随意,毫无君臣威仪,就说:“对在皇帝面前无礼之徒,就应该如此!”

  王济是司马炎的姐夫,是他在军队的心腹,是支持篡位的功臣之一——各种利益交换让他们只能成为权场上的合伙人,成不了界限森严的上级和下属。同时,司马炎也理解权贵集团的意义,通过赋予后者特权和地位,他们得以为司马氏在各地充当执行人和利益代理。他将宗室分封到全国各地,成为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同姓诸侯王,他相信,借助骨肉亲情和君臣大义,晋朝的江山社稷将永保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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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之初的晋朝版图

  但讽刺的是,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加入了财富的争夺。石崇、王恺斗富的故事已经家喻户晓。石崇家的厕所富丽堂皇,以至客人都以为误入了主人的卧室中。

  石崇是洛阳最典型的权贵二代。他父亲出身平民和小贩,在支持司马氏篡位的过程中飞黄腾达。父亲临死时没有分给石崇任何财产,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现成的官位正在等着他,而这些官位足以让他贪污自肥。在广州都督的任上,石崇靠抢劫商贩完成了积累,随后作为首富返回洛阳,一整个阶层从中看到了有利可图,不久,官职便作为商品在士人之间流通开来。

完结?没有完结?

  但有人注意到,东汉王朝恰恰覆灭在类似的乱象之下。282年的一天,司马炎突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我像汉朝哪个皇帝?”刘毅回答说:“桓帝和灵帝,他们卖官鬻爵钱归国库,但陛下卖官鬻爵钱入私门,如此,陛下甚至不及这些昏君!”

  “但我有您这样的忠臣啊!”司马炎大笑着回答,一切友善的警告,最终淹没于自欺欺人的欢声笑语。

  也正是因此,司马炎从来没能在历史上留下一张脸谱化的明君形象,一张张彼此矛盾的面具很快取而代之:他是奸臣的后代,仰赖先辈的诈术才跻身天子之位;他又是新纪元的开创者,几乎摧枯拉朽地终结了天下割据;他时而贤明、时而糊涂、时而肆意妄为,他很知足很快乐,他没心没肺地享受着上万佳丽和锦衣玉食,在他看来,这已是幸福人生。

  但有一件事是他无法回避的——这就是死亡。在执政近20年后,司马炎终于在公元290年的冬春之交一病不起,权力迅速在真空中旁落。

  在回光返照时,司马炎挣扎着从病床上起身,发现阶下的臣僚早已暗中换人——就在他昏迷不醒之际,皇后的兄弟、大族出身的杨骏悄然掌控了军队和朝廷——这令司马炎大吃一惊,危险已经降临,但他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下属代笔的遗诏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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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司马炎像,摘自《历代帝王图卷》

  很快,不祥的预感开始逐渐化为现实——达官显贵的利益冲突逐步失控,接着是北方异族乘机起兵。311年,他们攻破了洛阳,俘虏了走投无路的皇帝,整个北方变成游牧民族的战争舞台。再过了109年,在南方苟延残喘的东晋被一个叫刘裕的军官推翻,整个司马家族也随之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烟消云散。

  作为西晋的最后两代皇帝,怀帝司马炽和愍帝司马邺都在匈奴人帐下度过了最后时光,有晋朝旧臣暗中垂泪,很快,这两位皇帝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处决。

  从某种意义上说,当高祖司马懿暗下决心那一刻,这个结局在100年前便已注定,那时的司马懿就像我从《百将行》看到的那张插画一样,佝偻着,面部因漫长的思考而扭曲,也正是这一刻,他决定将自己和家族牺牲给权力。

  后来在《晋书》中,李世民对这个家族的崛起做了评价,它用白话文可以概括为:“都说‘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但对于司马一族,为恶的利益是巨大的、代价是极端低微的,这一点让他们几乎无法置之度外。”

  但一切真的是这么简单,仅仅是一个家族在权力的诱惑下沦陷?如果你翻看中国古代史,会发现同样的剧本还将反复上演,如果为它加一个期限——这个期限也许长达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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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写作得到了《百将行》开发团队的支持,本作是一款卡牌RPG类手机网游,国服由网易游戏运营,于2015年7月28日全平台公测。《百将行》建构了一个架空的奇幻三国世界观,在高度还原三国经典人物和故事同时,加入创新魔幻元素,重现战国无双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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