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网瘾少年。
我开始在游戏中逃避,这是最廉价,最便捷,最快速,最爽的方式。
上课时,只要老师不注意,我就埋头玩手机,傍晚后的自习课,我全用来玩游戏。回家时,如果父亲在家,我胡乱吃几口饭,就把卧室门一锁,打开电脑玩游戏。
只要我一头扎进游戏的海洋,我就一直下潜、下潜,只有快窒息时才勉强愿意浮出水面,透透气。
同桌和我说话,我几乎熟视无睹,只有必要时才交流,久而久之好友们不再管我。每晚父亲都会来敲门,我把电脑屏幕一关,装作一副看书的样子,然后打开门,听他重复着,要好好学习,妈妈会回来的话。
哼,妈妈会回来?还想着骗我?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发泄!我要玩游戏!
我想大部分人都有过堕落的日子,如果没有,那么你或许是个自律自觉地人吧。在堕落时,我们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疯狂一旦停止,你就会感到脖子上的枷锁越勒越紧,在这个时候,你很难不想继续麻醉自己,继续忽视逃避。非得有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你从内心里开始觉醒。
很快,一件事刺激了我。
那是春节期间,我和父亲回老家探亲,十几年来都是一家三口,而这次只有我和父亲。为了不让亲戚们怀疑,爸爸说妈妈感冒了,以此掩盖她没有回来的事实。
这句话刚说出口,我们就意识到这是多么蹩脚的理由。母亲虽有晕车的毛病,但每逢过年都会回老家,这次因为感冒就不回了,不真实。更别说,亲戚们看到我和父亲都消瘦了,一老一小脸色苍白,黑着眼圈,不多言语,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即将回家时,我坐在车里玩游戏,父亲手里提着一箱老家的蔬菜,那个箱子似乎很重,他抬着很吃力,喘着气,我看到了,但我不为所动。
冬天,大雪刚停,村子里没有人会好心的铲雪。突然间,可能是踩到极滑的雪,父亲脚下一滑,双手高抬,身子向后倾倒,他努力试着调整身体平衡,又不想让手中的箱子掉落,这怎么可能不摔倒?他一屁股重重的摔坐在地上,箱子里的蔬菜散落一地,砸在他身上。
我一直相信某种说法,生命中你总会经历一些时刻,在其中你会觉得时间被拉长,秒不是最小的时间单位,父亲摔倒的整个过程好像慢镜头一样,他的动作,他的表情,由吃力的紧绷,到走滑的惊慌,再到摔倒后的疼痛,我的眼睛像打开了连拍模式,将这些画面一帧一帧的刻印在脑海里。
我急忙扔下手机,跑过去扶他,我瞥见他的头发,半数已经灰白,那白色由头皮深处向上蔓延到整根头发,再由后脑勺逐渐覆盖了一半的头皮,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更多了,沟壑也愈深了,像是时间用锉刀划过。
好在,父亲只是摔了一跤,没有大碍,他朝我笑了笑。但我却突然觉得那一摔,连同他的苦笑,狠狠的撞在我心上,我为什么要玩游戏?我为什么不去帮他?我为什么还不能接受现实?
我不知道你是否曾亲眼看见父母摔倒,或者有类似的,亲眼看到父母受伤的经历。事实上,那是我第二次亲眼看到爸爸摔倒,上一次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大约5、6岁,父亲坐在塑料凳子上,凳腿突然裂开,他摔倒在地,那时我还很天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可如今,十几年后,他又一次摔倒,而我根本笑不出来,鼻子里好像什么东西在钻,我感到好心酸。